Part 1
每当闭上眼,就梦见“她”,被称作“诅咒”般存在的银发少女。
重复着逃亡的历程,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。
不知道……我什么都不知道!
“哇啊——!”
耳边轰鸣声使他惊醒,白鹭汗流倜傥地喘着大气,顷刻不能缓过神。
“这里是?”
现在的他正躺在一张大床上,看起来十分华丽的室内装潢跟自己的房间是大相径庭,所以可以肯定这里并不是他的房间。
窗外的夜色毫不吝啬地往房间里倾洒,隐隐约约可以闻到微风中散落的奇异花香。
——这个味道……
“吱——”
就在此时,房门没有预兆地被打开,惊慌失措的他一个不慎落在空处摔下了床。
闯入的是一男一女,两人还相拥相吻,白鹭无意识地捂住鼻子。
“明天见了,宝贝。”
西装革履的男子告别之后就离开,离别时的那个飞吻动作让白鹭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,剩下的只有外貌美丽的女子——看来这里应该是她的住处。
为什么会在这?而且对方也似乎看不见自己。就连走到她身前也没给出一点反应。就好像……自己根本不存在一样!
坐到窗户边的梳妆台的椅子上,女子开始精心打扮,如果要用瓷娃娃来比喻这一定是个大师级别的工匠——身材比例无疑是最合适的,颇受男性欢迎的瓜子脸蛋,以及涂抹上口红魅惑天成的樱桃嘴唇。
简直像是量身定制。
接着她随手拿起桌上的叠好的报纸,在这个没有网、没有电的地段,这样的传统信息通讯反而发挥出举足轻重的作用。
直接翻过彩色的那一版面,在黑白的一角,附上一张照片。里面拥抱着的两人一人是眼前的女子,另一个男子却是另外的面孔。
“某公司模特被曝光与知名男演员有重大绯闻,当事人已承认一事!”
白鹭的视线向上移动。
“10月5日……这,这是明天的报纸!”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“啊,愚蠢的男人,宁愿怀抱美人也不惜身败名裂。”
她开始自言自语,却又像是在对白鹭诉说——先抛开内容暂且不论,那种轻蔑的语气着实让他心情瞬间糟糕。
——!
就在白鹭正准备“无谓”地反驳的时候,女子突然站起身,此时仅有咫尺距离。
突如其来的举动把白鹭惊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。她抬头仰望,漫天繁星的夜空。眼眶却湿润,脚不由自主地攀上窗框,就这么站立在窗台上。
白鹭不能阻止她,就连声音都无法传达,更别说触碰到她。
“咔嚓——”
就在这时,房门的把手被转动,门扉转动的半幅划出一个弧度。身为房主的女子并没有因此受到半点影响,木讷地伫立在窗台上,仿佛不可救药似的陷入自己的幻想。
——脚步声?是谁……
在这种时候会有谁来……毋庸置疑。
门后仿佛修罗炼狱,而徒步徐徐走来的“她”就是那来自地狱的恶鬼,只不过“她”手上的那把刀不知去向。现在的“她”的确会给人另一种感觉,毕竟天生银发并不是很多见,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迷人。但是白鹭知道其背后的真实——血与残忍。
白鹭已经逼退至墙角,显然本能〈fear〉使他忘记自己根本不会被看见这一事实。
“她”还在前进,而她却岿然不动。
大家一致认为的“诅咒”,那个少女,一直一直都出现在梦中的那个少女,疯狂地追逐的那个少女,被血染红的那个少女……若血红是致命的颜色,那银白就是与之对立的怜悯的颜色。
“她”走到女子背后,嘴里喃喃自语。
在迷幻世界里纵情声色,放浪不羁的淫欲,即为色欲(Sexual Lust)!
——!
白鹭刹那间奋身不顾地冲上前,电光火石的瞬间,银晃晃的一道闪电撕裂空气——出现在“她”手中的银灰色短刀,可笑的是那是被圣经视为除尽罪孽的十字架形状。
锋利的刀刃只留下一条肉眼看不清的伤痕,女子向前倾倒,伸出双手想要拥抱什么。
白鹭扑了个空,指尖从她的秀发间隙中穿过,没有任何真实的触感。
不过就算及时赶上也做不到什么,眼睁睁地看她摔下,落入那一片曼陀罗花丛,血泊染红白色的花朵。然后,不可思议的,茎叶突然开始生长,紧紧地将她缠绕,勒紧的皮肤蹭出血淋淋的刮痕。
“生于美丽也死于美丽,宽恕罪行赐予【曼陀罗的花葬】。”
就像是朗诵碑文,生硬不带一丝情感,“她”说完就离去最终消失在门后的黑暗。
此时此刻,报纸的日期更改为10月6日,彩色版面的头条十分瞩目——某知名绯闻模特窗台跌下,疑似吸入曼陀罗花粉产生幻觉,警方已经确认属于意外身亡。
白鹭瞳孔微缩,眼前的一幕难以置信——自己看见了什么……这里是梦吧?如果是梦的话,这样的惊吓程度还不足以醒来么!什么办法都好,只要能够……能够不再做这个梦!
“吱——”
门再度强调它的存在,这难道是某种指引?
白鹭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本能所驱使,还是自己真的想要前往——不,更为准确的来说是怎样离开这里。
他,伸出手。
——不可以的,不能去那边!
脚步骤然停止,白鹭惊讶地瞪大双眼,耳畔回旋的声音有着天使降临般福音。于是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——回首而望,伫立在窗台上的那个少女。
不过有些许不同之处……果然还是觉得……比记忆中矮了一截了?
他兴奋地叫出她的名字。高兴得眼泪都快要飞了出去。
“花锁……是你吗?你是来救我的吗?”
那个时候,白鹭承认自己看见了世界上最美的笑容。
“当然。”
她,伸出双手。
白鹭折步往返,向着她飞奔而去。
两人的手终于握住,然后,双手自然向后伸去——就这样演化为两人的相拥。
“一起离开这里吧。”
接着,白鹭不经意间,身体就那么下坠。
白鹭没有注意到原本“花葬”的尸体悄然消失不见,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眼前的少女。
“……”
——诶?刚刚说了什么?
祁花锁的嘴唇反复闭合,模糊地构成几个字的读音的口吻。
不过那都是自始至终都不知道的谜团。
“啊!好疼!”
剧烈的疼痛让白鹭皱了皱眉头——有感觉?那就是说,我已经不是在做梦了!
失去意识前的场景是在厨房里,茉莉还在旁边看着,大伙估计都吓坏了吧?得好好道歉才是……
考虑着,正好有谁拍着他的肩膀。
“啊,抱歉抱歉……这!”
本打算回头说个“对不起”,这不回头不要紧,转过头白鹭看清了拍着肩膀的“那家伙”的真面目。
淤泥!
第一印象是这个,如此近的距离还可以看见黑乎乎的表层还有闪烁红色的光点。尽管没有那么恐怖,但是却觉得十分恶心。
“哦!放开我!”
白鹭连忙挣脱,可能也是吓到“那家伙”,刹那间就缩回了像是触手一样的衍生物体。
——这!
白鹭环顾四周,更让人吃惊的事发生了——这个厨房还有其他的那样的东西!
它们在靠近,其中一个移动的特别快。
快逃!!
二话不说拔腿就跑,白鹭的内心是崩溃的,没想到刚刚从噩梦里醒过来却又陷入这样的状况。
幸好厨房通往外界的门并没有被堵死——门附近的“那家伙们”在他跑过的时候还有所闪退,它们也在害怕?
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考虑那些事情……
“这什么啊……”
厨房外“别有洞天”——数量更多的“那家伙”聚集在这里!而在白鹭出现的那一瞬间,仿佛所有焦点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。
现在该怎么办?有谁能来救我……花,花锁!
总之先去她的房间找找看,也许只有她才能拯救自己——当时,为什么会这样想?第一时间就肯定了方向?
使出百米冲刺的狠劲,后面尾随的“那家伙”也在高速移动,再不快点的话就要被追上!
Part 2
不仅要一直跑动,还要提防着前面突然开门出现的“那家伙”。
坎坎坷坷,跌跌撞撞,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到了最高的楼层。
不过身后还真是有一群不肯罢休的顽固派,从厨房出来就开始追逐,到现在都没能摆脱。
——好快!
白鹭看见就在不远的楼梯转角出现“那家伙”的身影。真的是片刻都不能懈怠!
“咔哒哒——”
三层选用的木材地板明显有着不同的质量,就连在上面奔跑的声音也不同于大厅或是二楼廊道。
不对!现在不是关注那个的时候!
“咔嚓!”
轻而易举地转开房门锁卡,确保全身进入之后,迅速地锁上房门——甚至可以看见一个完美的旋转弧度,整套动作丝毫不亚于一套正规体操。
“梆梆梆——”
“那家伙”敲打这扇门的时候,他好像能够想象到门被砸开的那一瞬间——还是不要去思考那些瘆人的事情。
来到这里的目的,白鹭还是没有抛之脑后。
——!
此前一直盯着门的青年没有注意到,他的身后,桌子的前面,一扇窗户大敞大开的对面。
站立着一名银发的少女,一袭白色的及膝长裙,将近一百六十五公分的目测身高。还有体型……像极了!
或者说,根本就是“她”!
白鹭的心情差到极点,每晚做梦都能能见的人真的出现在眼前,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从天堂的高殿跌落到地域的深渊。
下意识向后退一步,不过已经没有剩余的空间,就那么直接撞在门框上。
情不自禁咽了一口唾沫,白鹭有些绝望——进退两难的田地。
她没有移动,就像是一座蜡像那么笔直地站立。
……
…………
“你就那么害怕我么?”
对方先打破沉寂。只是,跟想象之中的声音有一点……不太一样。
“你打算就那么继续不说话,保持现状么?”
好奇怪……印象之中不应该是这样的。
“……你,你到底是谁?”白鹭终于鼓起勇气问道。
“……”
“哼哼~谁知道呢?我的名字……已经被遗忘了啊。”
——这算什么模棱两可的答案?
“不过,你可以叫我华。”
她缓缓转过身,纵使在白天,那一束银发也格外的美丽,在空中飞旋的一丝一丝都清晰可见。白裙更为她平添一份难以言喻的秀丽。
“你……你的样子!”
白鹭无比震惊的瞳孔中放大她的身影——和祁花锁简直一模一样!如果不是二者发色不同,说法方式不一样,他很有可能第一时间就以为那就是本人。
“很像对吧?我的妹妹,她还是这里的管理员呢。”
说的话更让人大吃一惊,白鹭虽然没有主动问过,但丝毫也没有听祁花锁提过她还有一名姐姐——都已经完美复制样貌,体型,身高……难道是双胞胎的孪生姐姐?
“放心吧,我们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,只是单纯的‘比较像’而已。”
华很随心地解释,似乎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。
“这…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对了,那您知道外面那些……”
“外面……什么都没有哦!”
她平淡无奇地说出这句话,与此同时,门毫无征兆地打开——直到现在白鹭才注意到那敲门声不知什么时候起就消失了。他冲出门外,抓住走廊上的扶手往下俯视。
确实。
如同她所说的那样,门外什么都没有,白鹭试探地走出房间,走廊、楼梯、大厅什么人都没有了。整个公馆重回空荡。
“怎么回事!难道……那些都只是幻觉吗?”
“没错,你应该涉入了什么致幻作用的物质。你在吸毒吗?”
华戏谑地问着。
“怎么可能会!等等……难道说是那时候的……”
白鹭似乎想起在之前的“房间”里曾经闻到一股香味,就是那个?但是那只是梦而已……
“话说回来,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。”
“啊,我叫白鹭,十八岁在校学生,现在正在假期里任职服务人员的工作……”白鹭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
“不对!”
“什么不对?”白鹭诧异,这是第二次被第一次见面的这个人弄得一头雾水。
“你来这里的目的,根本不是这个吧!撒谎可是不好的。那么,快从实招来吧……”华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,气势汹汹地向这边靠近。
白鹭顿时感到一阵恶寒,情不自禁地往后退。
不过华又突然停住脚步,双方的对立站姿形成一种楚河汉界的即视感。眨一下眼都不容许,箭在弦上,一触即发的阵势。
“开玩笑的~”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得让人有些脑筋转不过来。
“诶……那到底算什么啊……”白鹭抹去额头上的冷汗,说实话这么刺激的惊吓恐怕承受不了几次就要疯掉。
“既然你来到这里,白鹭,我无法离开这里,我希望你可以帮我完成一件事情。”华的语气似乎不对劲,那不是拜托别人的口吻,反而像是在托付……
“无法离开这里?为什么?”白鹭反问着,但是对方似乎没有要回答的意思。
华摇了摇头,然后没有丝毫犹豫地说出这句话。
“我想拜托你……杀了花锁!”
——那算什么?姐姐让我去杀了妹妹?开什么玩笑……
对于某种意义上曾是她救命恩人的管理员,白鹭真的很难想象到自己拿起屠刀的那副样子。
“果然……办不到吗?那就快离开这里!”
华转了过去,白鹭看不见她的表情,是遗憾还是怨恨。
“为什么,为什么要这么做?她,她还是你妹妹吧!”他仍然在刨根问底,华不再说话,当然也没有回答他。
就那样的伫立,如果颜色变得灰白可能会误认为是一座雕像,精美绝伦的雕像。
白鹭无言地转过身,再在这里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。
……
…………
“哐——!”
沉重的摔门声,回荡在只有一个人的房间。她自言自语地说道。
“为什么?明明就只有你,好不容易来到这里,唯一的「钥匙」。”
她双手合十,从衣领的内侧拿出一个十字架吊坠,双手紧紧握住,做出祈祷般的动作。
“神啊,如果你真的还能察觉到他的良知,就请帮帮他吧。将他从这无尽的深渊里解放。”
眼泪,无声地滑落,滴落在十字架上。
沉默,铺天盖地袭来。
“这次还能不能被神所宽恕,快住手吧,韩轩!”
……
“哐——!”
虽然这么做可以泄愤,不过白鹭依然觉得很烦闷,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发生各种各样的怪事。没错……都是发生在这里的。
——只要……离开这里,就行了吧?
白鹭踩着楼梯的台阶,步调有些仓促。
“哒哒哒哒。”
“哒哒哒哒。”
整个公馆就只能听见他的脚步声,就在经过二楼的时候,他望向自己的房间,一种怀念的感觉油然而生。
好奇怪……明明只要离开这里就好了……那些奇怪的事情就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!
但是……
但是……
“好不甘心!不想就这么一走了之!”
“诶嘿嘿~”
忽然之间,他感觉到身后有别人,那个声音是如此的熟悉,如此的残忍。
不足两秒的回首,一股推力击打在他的背上,能够看清楚后者已经是身体向楼下倾斜的事情。
白鹭在失去意识前唯一看见的,是飘散在空中的银发。
“我记得……你的名字……”
Part 3
“好疼……”
席卷而来的疼痛知觉让白鹭皱着眉头,他忍着疼痛从地面站立起来。
面对的却是一脸惊慌的茉莉,等等还哭了呢。
“白鹭……哥哥,你没事吗!太好了!”
茉莉扑倒在他的怀里的,白鹭顿时吓了一跳,不过那并不是惊吓反而有些惊喜。
“什么啊,已经自己醒了啊。”不远处传来车铭的声音,惹人注意的是他的手上还提着一个医药箱——看来是为自己所准备的,不过现在应该派不上用场了。
“你还真是令人不省心啊,又是发烧又是晕倒的。还能继续工作的吧?我还得去和客人们解释一下。”
听了车铭说的话,白鹭才注意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厨房门口涌出一大堆围观的人们。
——真是丢人啊……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晕倒……
虽然很享受现在的安宁,只不过……那些人关注的点好像转移了……
“茉莉,我已经没事了,再不放开的话我要被勒死了。”
对方终于松开手,小小的脸蛋上红红的,脸庞上的泪痕足以证明她曾被白鹭的晕倒而吓哭。
周围还是晕倒前的状况,也就是说……刚才的那一切都是梦?就梦境而言,白鹭已经是“死人”。
“还要继续工作啊。”大体无碍的白鹭决定先不去考虑那个梦,立即投入到工作中或许能支开他的注意力。
“嗯!不过白鹭哥哥晕倒的时候还在浑身乱动……好好笑的说。”
——啊……丢人丢大发了。
驱散好奇心浓厚的客人,公馆继续展销活动,下午似乎还有一个大型的拍卖会——说是祁花锁临时决定举行,至于结果怎么样他不是很关心,只是那些价格听到就让白鹭下巴差点掉到地上。
不过很稀罕的是,居然是车铭在主持拍卖,本该露面的管理员却不见踪影。
今天见到她都是服务人员晚餐的时候。那个时候大部分贵宾选择离开,只有他们以及一小撮留宿的客人还在公馆。
“诶?今天下午我一直都在房间里看书啊。”
白鹭吃惊得差点筷子都没拿稳,这个人读起书来那么惊人?明明展厅里那么大的声势。
“说起来,姐姐一直都在读那本书呢。名字叫,叫……”茉莉举着筷子末端剐蹭额头,半天愣是没能想起来。
“《神曲》,伟大诗人阿利盖利•但丁所著。”车铭连忙打圆场。
《神曲》?难道是那本红皮书?
白鹭唯一能够想到的就是少女几乎随身带着的厚重书籍。
“茉莉猜对了哦,对于我来说,那本书很重要,甚至比性命还宝贵呢。”
滋滋滋——
刹那间,一阵空耳的鸣声从他的脑神经穿过。仿佛吟诵的声音在耳畔响起:
Remember tonight...for it's the beginning of forever.
记住今晚,因为永远将从今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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